请戴博士帽, 这一过程的中间人至少包括吴永文的妻子和情人,以及一个名叫覃子斌的恩施州地产商人。 接近覃子斌的人士透露,覃系街头出身,早年凭借当地公安局的关系倒卖监控设备发家,又借开发房地产获得上亿身价。此后,他反过来帮助当地公安干部跑关系,在年结识吴永文。吴家的保姆即是覃从恩施物色的,而覃的儿子在军校毕业后被分到云南边防部队,亦由吴调任武汉市消防支队积玉桥中队,一路升任。 年,一封六人署名的实名举报信在网上公布,指与覃交往甚密的时任恩施州公安局副局长谭志国,涉嫌买官、受贿、包庇等。 湖北省纪委进行调查,将谭免职,谭此后出任州武装押运公司总经理。这个处理结果在公安系统内部引起哗然,时任公安厅厅长即为吴永文。 前述原中层干部透露,覃子斌公开炫耀与吴永文的关系,其能“办事”的口碑逐渐在公安圈子里流传,恩施州一个消防支队官员想离开当地,即通过覃找到吴,被安排在武汉市任职。 在吴永文的建议下,覃子斌还在武汉注册公司,准备在省城房地产业大展拳脚,不料在当年因敲诈勒索罪入狱,获刑五年。同案获刑者刘毅,是恩施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原教导员。据了解,吴永文的情人至少参与三桩卖官案,这部分证据因被其丈夫获得并举报,成为吴被调查的证据之一。 消防系统乱象 “消防系统是双重监管,既属于现役部队,又是公安机关的内设机构。执法者不像执法者,部队不像部队,成了两不管。”一位湖北消防总队副团职军官对《财经》记者解释,在人事任命上,一名团职干部的任免只需公安厅长签字,无需经过地方组织部门,人事制度漏洞由此成为一个巨大的寻租空间。 这位军官介绍,这一现象之所以集中于副团职晋升正团职,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消防系统虽以“肥缺”闻名,但到正团职才会有真正的实权。二是因为《现役军官法》规定,副团职任职的最高年龄为45岁,若以此转业,地方在接收时安排的职务往往难以令人满意,这让到龄者非常焦虑。年,浙江省消防总队政委陈永利曾因“批发”贩卖团职干部而落马,此“市场需求”即为一大背景。 年,湖北省消防总队选拔10余名正团职干部,最终录取了20余名,且整个过程未经过“双推双考”。前述军官也参加了考试,他透露,当年有50多人参与考试,36人过了笔试,但在最后的考核阶段,笔试成绩分列第三与第七者莫名出局。 按当时的规定,副团职晋升团职须同时满足如下条件:副团职干满三年;曾任支队级副职;任党委成员一年以上;接受过“预提干”培训。但一批不符合条件者——有的没经历过副职,有的没培训,有的群众反映平平,甚至不乏“带病提拔”者,却得以入选。 消防系统团职干部的任命程序通常为,消防总队出方案,由总队党委向公安厅上报,厅政治部现役办审核,厅党委开会研究,厅长签字。整个过程的最关键处在于厅政治部的审核。 在人选公布以前,消防总队领导曾将初步意见名单交给省公安厅,但在沟通过程中,吴加入了大量自己的人选。年,在前一次超编干部还没消化完的情况下,省消防总队再招12名正团职干部,这次又超编了两名。 消防总队领导见到反馈的名单后,对其中一名工作平平、群众反映也平平的副支队长有异议。吴表态说,“中央号召提拔年轻干部,可以高配一个,不占12人的编制,出了问题我向部里做检讨。” 审核阶段,名单在厅政治部与消防总队之间来回拉扯,导致1月4日面试完,按常规进程一周内公示的正式名单,却拖到3月下旬才出来。由于人满为患,连并无编制的宜昌消防接待站也被塞进了两个正团职干部。 “消防系统内部怨声载道,正团职泛滥成灾,即便搞到了,如果位置不好,连成本都捞不回来。”前述原中层干部透露,消防系统的非正常人事安排多达十几个。他曾听一位熟悉吴的人士感叹,“吴永文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财经》记者获知,年12月,公安部考核组在对湖北消防系统的考核意见中,曾明确指出正团职干部存在严重超编的问题。 一位时任省公安厅党委成员告诉记者,自己并非没有注意到人事任免上的种种异动,“我在党委会上当面提出过,但他(指吴)就是不按程序办,我们也没办法。” 插手司法审判 在年7月的全省法院院长会议上,吴永文以省委政法委书记身份强调,全省法院要进一步坚定审判工作的政治导向。 在司法实践中,以浙商楼恒伟案为代表,一批在湖北惹上官非的民营企业家,在其干预下涉嫌被“打土豪、分田地”。伴随着当事商人通过媒体和律师在各种公开场合不断喊冤,对湖北招商环境的负面影响尤大。 年,武汉房地产商人杨胜全因无力偿还贷款,不得不将土地搁置六七年的万全城项目股权,部分转让给浙商楼恒伟、陈玉兰夫妇。后因股权纠纷,杨胜全于年5月在湖北省高级法院起诉楼恒伟夫妇。在立案后,省高级法院认可了楼恒伟夫妇的管辖权异议,将此案移送至浙江省高级法院。 杨胜全因此撤诉。楼氏夫妇力求解决纠纷,选择在杭州市中级法院反诉。该院在开庭两次后,将要判决之际,未料此民事纠纷竟一夜之间变成了刑事案件。 年底,湖北省黄冈市公安局致函杭州市中级法院,以此案刑事问题没搞清为由,要求后者中止审理。 楼恒伟遂赴黄冈市公安局,就管辖权问题进行咨询。“土地和公司都在武汉,我们搞不懂为什么案子会由黄冈公安来办。”陈玉兰对《财经》记者称,对方答复,杨胜全状告存在合同诈骗,省公安厅指定由该局管辖。 年5月,楼氏夫妇以涉嫌合同诈骗罪被刑拘,后被逮捕。一张暂扣款物收据显示,在此案侦查期间,楼氏夫妇位于杭州的公司向黄冈市公安局指定账户汇款万元,名义为暂扣款。在经过两次退查程序后,年9月,依照上级指示,黄冈市检察院以职务侵占罪将楼公诉至黄冈市中级法院。 多家媒体现场见证的庭审显示,公安机关对楼恒伟存在明显的刑讯逼供行为,而公诉方提供的证言材料中,多人的证言大量一致,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一致,存在串供嫌疑。一名参与作证的证人表示,“无论我怎么说,只要不符合他们(警方)的意图,他们都说不是事实。”庭审后的两次专家论证会上,高铭暄、马克昌、陈光中、赵秉志、周道鸾等法学界权威均对本案发表意见,认为不构成刑事犯罪。 黄冈市中级法院也于年1月25日召开审委会,一致认定本案属于民事纠纷,正欲审判之际,却收到莫名要求,将案件审理上报至省高级法院,而省高级法院的审委会在拖延六个多月后仍未给出意见。此时,楼恒伟已被超期羁押。 有鉴于此,年8月,省委政法委召集两级公检法和政法委共八家单位召开协调会,在法院方面明确表示“合同诈骗罪”与“职务侵占罪”都不成立的情况下,省委政法委仍要求将本案定为自诉范畴的侵占罪,要求一审法院“抓紧落实”。 黄冈市中级法院据此于当年11月以侵占罪,为楼恒伟定刑两年零九个月——值得注意的是,领到判决书之时,楼已身陷囹圄两年零八个月。经被告方上诉,目前,该案正处于发回重审阶段。 “这就是个民事纠纷。”一位参与办案的法院系统人士曾表示,“我也知道这是个错案,但凭我的能力,我没法纠错。”陈玉兰曾向中央纪委、中央政法委等部门递交申诉材料,举报时任湖北省委政法委主要领导对于案件的干预,媒体亦对此质疑不断。 “政法委书记要管公安厅、检察院、法院、司法厅、安全厅、民政厅,这些部门一把手人事权的任命,他有很大的话语权,再兼公安厅一把手,权力太集中了。”前述离休副厅长反思说。正如武警部队以前归公安部管,中央发现这样造成公安的权力太大,在年将其划归中央军委管。所以,现在中央倾向于省级政法委书记不再兼任公安厅长,在地市一级,这个趋势也在慢慢强化。 《财经》记者获知,此案由中央纪委与湖北省纪委联合办案。当地政法系统高层人士透露,吴永文目前被控制在邻省。等待他的,或许正是他曾熟稔的司法审判。 编辑:墨子 更多精彩内容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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