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怒江房车之旅的第一站,怒江老姆登及记忆之城_知子罗

老姆登

怒江远景

远处雪山

知子罗:傈僳语的意思是“好地方”。

知子罗村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三十几年前它曾是州府所在地,二十几年前它还是兴盛的县城,而如今它兑化到只是怒江州福贡县匹河乡下属的一个村子,常被人伤感地称为“废城”。那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怒江上空、碧罗雪山腹地一座废弃县城,时光似乎定格在24年前,知子罗,成为中国都市图变之前的最后模板。但这不是一座废城,习惯了以城市为中心主导的人们,需要拨开迷雾,才能了解里面最生动的故事。

  知子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匹河怒族乡的9个怒族村之一,坐落在碧罗雪山海拔米处的山梁上,比怒江高米。   它历来是怒江通往内地的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新中国成立后,怒江州府和碧江县府都设在这里。随着怒江边公路的开通,知子罗渐失中心地位。年,怒江州府下迁到六库镇。年,因县城处在巨大滑坡体上,碧江被撤销县制,归并到泸水和福贡两县。县城被拆除一半,成为知子罗村委会,居住着多名农民和城镇退休人员。   周日下午4点半,知子罗基督教堂的百余名信徒做完礼拜散去,还有一个戴棒球帽的中年男子在低头弹琴。叮叮咚咚的琴声飘向教堂外的迷雾,迷雾又穿过十字架下的大门和挂着包谷的窗户进了教堂。男子浑然不觉,依然埋头敲打键盘。他为什么还不回家呢,是表达对上帝的无上眷恋,还是像这迷雾般缭绕的忧伤?   一个穿着拖鞋、裤脚沾满泥浆的小男生,背着书包走进来。“上几年级了?”我问。他含羞一笑,兔子般跑了出去。很快他又回来,带着一个衣着干净的更小男生,旁若无人地穿过走廊,绕过讲台,对我同样的问询充耳不闻,呵呵笑着又跑开了。   消失的碧江县   拨开云雾,我们看到多年前,远古氐羌系统中的一支乌蛮部落后裔,正越过碧罗雪山,从澜沧江两岸来到怒江上空的知子罗繁衍生息,他们自称“怒苏”,是碧江怒族的起源。更早时期,他们的先辈由中国西北向西南迁徙,大约从隋唐开始,再从四川凉山地区和云南丽江地区逐渐西迁到兰坪澜沧江流域。   知子罗是怒江峡谷早期仅有的几个集市之一。居住在更高处、同为乌蛮部落后裔的傈僳族下来赶集,用傈僳语称赞它“知子罗”,意思是“好地方”。   作为怒江通往内地的重要驿站,它经历过中央和地方政权的多重统治。年,云南地方政府派遣怒俅殖边队进驻这里,设知子罗殖边公署,年改为知子罗行政委员公署,年改设碧江设治局。年碧江和平解放,年成立怒江傈僳族自治区(后改为州),县府、区(州)府都在知子罗。年部队的团部也设于此。这里,曾一度是怒江流域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   随着年怒江第一条公路(保山瓦窑-碧江)和年碧(碧江)福(福贡)贡(贡山)公路的通车,知子罗显得孤悬于碧罗雪山之上。它的诸多短板,如地域狭窄、交通不便、蔬菜供应困难等逐渐显露,人马驿道仍然是这里通往内地的主干路之一,居民需要的盐巴、布匹、食物很多还靠马帮运输。

  年,怒江州府迁驻山下怒江边的泸水县六库镇,知子罗仍为碧江县府驻地。而数年后日渐显露的滑坡危机,最终改变了碧江与知子罗的命运。   年9月20日至10月6日,碧江连续16天大暴雨,造成60年来最大的洪灾,全县死亡23人,重伤16人,县城北部和南部出现多处滑坡和开裂,最长的达50米,下陷1米多。12月,省革委会派出专业技术人员实地勘察,认为县城不宜再上新建筑。县革委会统计,涉险地带有48栋房屋、人,于是提出把县城搬到山下的亚谷。当时,各单位已被领到那里划分地盘,但是次年春天,桃花雨不断,泥石流把亚谷河西一带冲得一塌糊涂,州委坚决不同意在这里建县城。   年4月,碧江再提县城迁址,请求搬迁到邻县泸水的双纳王底,获得省长办公会议同意。但不久一阵暴雨后从坡顶冲下一大股泥石流,省委几经研究,决定碧江县城暂不搬迁,要就地治理。于是从年至年拨款74万元,修造地表排水沟和挡土墙,但这只涉表层而不及本质,岩性破碎及岩质风化难以制止,滑坡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   及至年,在时任省长和志强的过问下,省里再派专家对碧江县城进行全面勘察,发现这里有三组滑坡梯,县城处在风化带、地震带和滑坡带之上,原来修建的挡土墙不能阻滑,反增压力,县城的建筑物更是加重了滑坡的危险。   同年12月,碧江第三次提出搬迁县城,这一回,州政府点了头,但年5月29日,省长办公会议做出的决定是―――撤销碧江县制。1个月后,碧江县五套班子领导全部被请到昆明开会,时任县委副书记的史富相在回忆录中写道,“碧江撤县的决定我们一时难以接受,大家纷纷发言要求不要撤销而给予准许搬迁,但省政府领导反复对我们说撤县问题已成定局。其原因是说,……自从修了公路,州府搬迁到六库和部队调防离开后,碧江县城变成了死角,失去了中心的地位和作用。况且,现在滑坡加剧,在县内又无容纳一个县城的理想之地。省委省政府的设想是,县制撤销后要重点加强公路沿线乡镇的经济文化建设,使其尽快地发展和繁荣起来。”   时任省长和志强告诉大家,“碧江县城我亲眼看到了,是南北滑坡体,迟早会滑,人工难以治理。”   年9月24日,国务院发文同意云南省政府关于撤销碧江县建制的批复报告,碧江县所属的5个区,分别划归泸水县和福贡县。      碧江三度提出县城迁址,最后却出人意料地被撤销县制,前后历时7年。尽管早有专家提出不能再新增建筑,但这7年间,碧江一边要求择址再建,一边又在上马新楼。   知子罗老村支书李忠雄回忆说,撤县时,特意从大理请工匠打造的县城新景观―――八角楼才竣工不久,名为图书馆,却还没来得及放进一本书;县进修学校才搭起2层的支架,门窗还没安上就全拆了;4层的工商银行大楼才启用1年,后来知子罗村公所进驻办公,只占用其中几个房间;可容纳千人的电影院才放了3天电影,就沉寂下来,不久拆了给山下两个乡各建一个中型影院。   在北川县城和舟曲县城先后遭遇地震“包饺子”和特大泥石流倾覆的悲剧之后,在德钦县城还在为搬迁举棋不定之时,许多人回忆起来,其实碧江县城早有先见之明。   早在年,怒江建州时就想把州府设在福贡,但十四军军长李成芳不同意,原因是当时境外有“蒋残匪”,若路堵了就无法退回来,遂把州府定在知子罗。年,碧江县城欲迁到亚谷,但州委不同意,盖好的房子也废了;“文革”前又想搬去匹河,并盖了一幢长房,最后还是落空。   但是,许多知子罗村民认为,县里没真打算迁址,滑坡也不会真的发生,那只是县里为争取建设改造资金而强调的一个概念,想不到最后弄巧成拙。

  而转眼即是年,知子罗的居民开始心情复杂地下撤。   当时碧江县级机关和中央、省属企事业的干部职工及工人共有人,人去了福贡,人去了泸水,其余的离退休外,一部分人分到州级机关工作。碧江中学的高中教师全部归拼到福贡第一中学。县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全部财医院,后来成医院。到8月底,撤县搬迁工作全部结束。   县城开始被知子罗村公所接管,住在县城周边的知子罗村民纷纷涌入。由于处在县城南北滑坡带上的所有房屋全部被清拆,住在上面的户农民共人搬到县城中间安全地段,住进县里留下的瓦房、平顶房和楼房,其中包括猎人黄金斗一家。他们曾多次被县城驱逐:新中国成立前他家在国民党衙门口,建人民公社时被下令搬到知子罗村大队;县城扩张了,命他两度搬迁,先后盖起商业局和水电局;最后,县城遗弃了,他才重新回到这里。   在自愿和鼓励政策下,村里有46户人也随着迁徙大军进入山下的城镇,每户有元住房补助金和元生产扶持金的奖励。他们大部分是从碧罗雪山东面迁徙而来的白族后裔,对非土著而言,再迁徙一次又何妨?   省政府下拨了68万元搬迁安置费,为了平衡关系,知子罗村公所还友情赞助了隔壁老姆登村几万元。   全村13个村民小组,除了知子罗下村两个组处于安全地段,其他11个组(包括在外工作的本籍人员)都获得了分房的福利。这时,地处边疆、经济尚十分不发达的知子罗村跑步进入“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按瓦房每人1门、楼房2人1门的简单方式,不管这个门头后面是否还有套间。于是,州长办公室燃起了木柴,银行保险库里唱起了歌,新华书店里众人在猜拳喝酒,武装部里一对新人刚入洞房。   老村支书李忠雄那时在村里当干事,每天忙着分房,县工作组组长照顾他,就把原部队团部副团长住的两层砖木结构小楼分给他。褚红色的门,明亮窗玻璃,原色木地板,老李一家子刚住进来时还不太适应。前几年房子漏雨严重,儿子嫌屋瓦朽旧,要用木棉瓦替代,老李坚决不同意,宁愿花元去翻新。他觉得还是老的好,就像这屋里的铁杉木板,虽有半个多世纪的年龄,也是新木比不上的结实。   尘封于   下午5点,知子罗小学放学了,当年部队司令部遗留下来的这幢木楼威严而落寞,实验室的仪器布满了灰尘,挂着团支部木牌的屋子空无一物,走廊尽头的教室被风雨侵入,教师也不见踪影,任凭卧室的门敞开着。四周如此死寂,只有我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当我踏上楼梯去往三楼,脚下的木板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我第一反应是楼梯要塌了。这时,一条大黄狗突然从楼梯拐角处跑下来,原来是它制造的动静,当时却把我吓得大叫一声;狗也被吓着了,嗷的一声转身就跑。   我们都是这个大楼的闯入者,这里自有它的生命,可是死一般的寂静欺骗了我们。英国科学纪录片《人类消失后的生命》预测,如果人类突然消失,动物将很快占据城市,像人类当年一样四处走动。现在,这个虚拟画面似乎重现在知子罗。

  雨雾中,这里看不出多人聚居的生活痕迹,即使天晴,街上也人烟稀少,最热闹的依次是,周日的基督教堂里,周四的街子(赶集)天,以及每天中下午20多个孩子放学回家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外出打工、走亲戚、做小生意,还是去了包谷地里,去后山打猎、采药,或者就都在家围着那永不熄灭的火盆?我在知子罗3天到处闲逛,却始终解不开这个谜。相反,狗在街头打闹、交媾、大喇喇睡懒觉,鸡在院子里捉虫、打鸣,猪在栏里哼哼进食,似乎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工人俱乐部的五个水泥大字还在,拼音上的黄色油漆尚未完全剥落,犹听见会议室里工人代表“团结就是力量”的铿锵发言,今日走廊已被砌墙隔开,墙角晒着包谷和红辣椒,唯独不见房主们的身影。   部队司令部前灯光球场的4杆灯再也没有亮过,旗杆光秃秃的再无红旗招展。“文革”中建起的舞台两侧,闪着光芒的毛主席头像和“忠”字清晰可辨,“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和“打倒某某某!”的怒吼相继传来,可是矗立山头向远方挥手的巨大毛主席塑像已在一夜消失。原址建起八角楼,也叫望江亭,昭示面对新时代的胸襟,可如今空空荡荡,空心铁栏杆被村民拆去做猎枪,窗玻璃被淘气的孩子打碎。后来修好了,收门票10元一张。再后来,也没人收了,可径直登顶抒怀。   县委和县政府办公楼尚在,都是两层高,青砖灰瓦木地板,里面住着傈僳族人,但我只在政府楼找到一个烤火的老人。他戴着绿军帽,穿军裤、解放鞋,是个孤儿,60岁还是单身。他领着我参观,墙面都被烟火熏黑,二楼有个房间的门框被卸下,里面没住人,只有漏雨打湿的地板。这里已看不出是当年的政权所在,倒像是西方电影里的贫民窟,阴森骇人。   知子罗,怒江流域曾经的中心,它现在只是一个拆去一半的废弃县城,福贡县匹河怒族乡下面的村委会,一个在地图上不一定标示的小点,悬在怒江上空米,对着高黎贡山,在迷雾里若隐若现。撤县24年,这里很少起新房,人口也只增加了一两百人,东往的驿道被野草遮盖,西向怒江的唯一弹石路去年才铺上柏油。   经历过大拆迁和城市化扩张的都市人,能在这里找到逝去的童(少)年记忆。知子罗,就是中国都市图变之前的最后模板,是比贾樟柯电影更早的小县城情态。正如当地想把它打造成“记忆之城”所期望的那样,外地游客和一些曾在这里工作生活过的人,常不辞辛苦前来追思怀旧。   与知子罗尘封在年不同的是,六库已不是年州府搬去时的那个农业小镇,而是高楼林立,车流拥堵。李忠雄的表姐去了那里杀猪,表妹做点小生意,生活远比他好,几个儿子都考进了大学,有个还在北京读博士后,据说是研究导弹。福贡县城也跟内地高速扩张的县城一样日新月异,宾馆里从不愁客源。   当年,知子罗村民在得知撤县时,已能预知到这种对比。退休教师李正清说,那时大家觉得不公,让几个老师带着签名信去北京反映群众呼声,但无济于事。搬进县城时,大家都觉得“空虚”,“以前一根柴火、一把白菜都是钱哪,现在卖给谁呢?要赶集必须去匹河乡,还不一定能把车费赚回来。”   省长当年“迟早会滑”的定论还未变成事实,仅在年“3?5”雪灾中村庄南北滑坡体出现地陷。人们没有惊恐,反而在地陷附近建起了教堂,我跑去看,刚参加完礼拜的人们鱼贯而出,带着谦卑而满足的笑意。   现在的知子罗,没有班车,没有邮局、电信公司、银行,警务室是“做样子”的,回乡定居的退休老人必须去山下的乡信用社,才能领取退休金。拥有百多名学生的小学,现在只有20多人,很快就要撤销了。现任村支书施一米说,这里是一个被忽略的死角,争取通公路去兰坪的报告提了好几次都无下文,上级资金很少下来,反而是他们曾经帮助过的老姆登村,因为是怒族文化村得到扶持,开起了五六家农家乐。   我记得刚抵知子罗的那个雾天的下午,同事开车把我送到村里唯一一家小旅馆前,然后就急着离开了。旅馆门锁着,老板和老板娘都去了教堂,他们瘫痪在家的母亲隔着窗户,用浑浊的眼神看着我。雾气弥漫开来,街道和房屋影影绰绰,找不到能帮我的人。那时我已初步体会到,被遗弃在冷山上的人们是何种感受。   “废城”主人   废城,这是外界对知子罗常用的称呼。   人们看到一群农民住进了威严的政权大楼,牛和猪在曾经晾晒着雪白床单、盆里养着鲜花的家属楼里栖身,觉得这是一种巨大反差,为知子罗作为一座县城的曾经荣光和现在的沦陷而遗憾。他们懒得去了解和理解生活在这里的主人,甚至还不知道这里已是一个村委会建制,还以为农民们趁着撤县的混乱,吹着得意的口哨纷纷抢占大楼。   对知子罗的新主人来说,他们只是住进了远比木楞房更宽敞、结实的楼房,过的却还是木楞房里的传统生活方式。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喝酒的杯子永远是脏兮兮的,县府院子里被竹篾搭建的火房、菜园、杂物间和泥泞的小路占据,住在武装部的妇女冒雨在屋外的自来水下洗碗。几个男子喝醉了酒,在屋子里伴着卡带的歌曲大吼:“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推门进去,没有灯,他们从火塘边热情迎上来,没聊几句,其中一人伸出手说:“兄弟,给我2块钱买酒喝!”   村支书施一米说,除了房子稍好些,村民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叫他们不要在楼里养猪养牛,他们也不听”。24年里,因为再没有领工资的清洁工,下水道淤泥日渐累积,最后把涵洞堵塞;街上的垃圾只好由村党支部发动党员,每月打扫两次,堆积在后山,却没有钱运走。直到一个月前,村里从上面申请到一笔茶水费,把垃圾装了满满多车,全部清理下山。   一个曾经由国家掌控一切的城市,突然交给一群还在打猎和传统耕种,大集体已经消亡、现代自治意识又未树立的农民,结果就是知子罗的现状。它其实一点都不滑稽,滑稽的是中国城乡二元结构的极端对立:城市远比乡村获得更多资源和机会,如果失去城市荫庇,乡村将陷入困境,失去尊严。   实际上,知子罗是匹河怒族乡9个怒族村里经济较好的一个,由于曾经依傍县城,这里的村民多会说汉话,思想相对活跃,出外打工的多,是其他交通不便的山村羡慕的对象。废弃的县城建筑,既映衬出人们的失落,也观照出城市文明隐约的影响。   24年前,政府为了改善高山上民族的生活条件,特意把大岩房、达罗两个自然村的31户傈僳族搬进县城,与户怒族住在一起。他们历史上同为一个族源,也能互说对方的语言,但傈僳族刚来时,怒族还是有些敌意,认为对方瓜分了自己的田地,一些老人也劝自己的孩子不要和对方谈恋爱。但年轻人不理会这些,有两家异族通婚了,等于一大片都是亲戚。随着通婚增多,全村人都成了亲戚,再不分你我。怒族人去世,傈僳族会去主动帮忙,用精良的手艺做棺材、盖坟墓,也得到了怒族人的尊敬。   七八年后,留在达罗观望的最后15户傈僳族也全部下迁。现在,他们的习俗和汉人差不多,以前还会过傈僳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阔时节,后来和怒族一样,过汉人的春节了。   怒族占全村人口的70%,傈僳族是20%,白族和普米族分别是5%,因此在每届村委会班子里,干部多为怒族,这让傈僳族有些不满。另外不满的是,由于他们是外来者,只能在原机关、学校留下的地里种粮食,或者把南北滑坡体上的建筑废墟清理干净,改造成耕地。即使这样,他们每户只有几分耕地,很多人要租种怒族人的土地。   他们的土地还在原来的村庄,但路途遥远,很多已经荒废,房屋久无人住,多已朽塌,成为真正的“废城”。大岩房,知子罗以东约5公里,连接怒江和澜沧江的其中一条茶马古道,就从这里的岩洞经过,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岩洞里的火与茶马古道的历史一样久,数百年不灭,火塘的灰烬深近2米,路人不需携带火种,把火灰扒开即能引火。现在,村里只生活着几位老人,在此种包谷,放羊,养蜂,冬天才下山与孩子们住在一起。   达罗村在更远处的山梁上,从知子罗来回要7小时,现仅有一名老人,孤独守着他的核桃树。正如纪录片《人类消失后的生命》所断言,“在20年之内,狼和熊将成为地球上最‘适者生存’的种类之一。”达罗也成了狼、熊和猴子的天下,不但粮食无法收成,连山羊和猪都养不成,老人的口粮全靠儿子骑马送上去。森林已经包围和入侵了这座曾经的山村。   这些故事,是习惯了以城市主导为中心的人们所看不到的,因为他们已经把知子罗当成废城,而忽视了城里新主人的喜怒哀乐。我在知子罗住的3天,总是云雾缭绕,辨不清它的真面目。从怒江公路上仰视,这里简直是仙境,让人颇生向往,就像在知子罗看着对面高黎贡山上同样被云雾缭绕的村庄一样,惊叹怎么会有这么美丽却难以到达的地方。实际上,到达不是难事,难的是摒弃偏见,走进云雾的最深处。

大多数来怒江的游客都是体验怒江峡谷的雄伟,很少有人知道悬在怒江上空米处有一座废弃的县城——知子罗。知子罗极好地保存着上世纪80年代普通小县城的风貌,因为地质学家预言,由于地质的运动,山体滑坡会导致县城所在地被掩埋,所以县城整体搬迁,碧江县从此在中国地图上消失了。对这个曾经是州府所在地的“废城”,完整保存了当年的模样,曾经的县城里那些曾经时髦的建筑也依旧安静地矗立着,尤其是曾经作为县图书馆的八角楼,依旧高耸在半山腰上,俯视着涛涛怒江和对面的高黎贡山。

静止的知子罗

去年初冬,在当地朋友的引导下,我们从六库出发沿怒江上行,进入福贡县境内不远就有一个明显标志——“碧江遗址公园”,沿这段才铺上柏油的盘山路向上行进,约半个多小时就能来到曾经的怒江州府以及已被撤销的碧江县府所在地知子罗。当然,更多人熟悉的是这里另外一个称呼——废城。

知子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匹河怒族乡的9个怒族村之一,坐落在碧罗雪山海拔米处的山梁上,比怒江高米。知子罗有很高的高度,左看一眼是碧罗雪山之顶,右看一眼是高黎贡山之雪,脚下千余米是咆哮的怒江,让人深感壮丽雄伟。

走在知子罗城废墟略显荒凉的街道上,时间仿佛倒退了三十年,而你会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空旷是对这里最好的形容。街道上鲜有人影,几只狗不停在街道里溜达,这里最吸引人的建筑,是在撤销县城所在地那边竣工的县城图书馆——八角楼。被迁离县城所在地后的知子罗,留下的是突如其来的荒芜。那一年,特意从大理请工匠打造的县城新景观——八角楼才竣工不久,名为图书馆,却还没来得及放进一本书;县进修学校才搭起2层的支架,门窗还没安上就全拆了;4层的工商银行大楼才启用1年,知子罗村公所进驻办公,只能占用其中几个房间;可容纳千人的电影院才放了3天电影,就沉寂下来,很快被拆分给了山下两个乡,再各建了一个中型影院。

工人俱乐部的五个水泥大字还在,拼音上的黄色油漆尚未完全剥落,犹听见会议室里工人代表“团结就是力量”的铿锵发言,放学的小孩带着他的小黄狗坐在工人俱乐部台阶上写作业,这里已经是他的家园。

空无一人的知子罗小学,因为生源不足已经撤销,当年部队司令部遗留下来的这幢木楼威严而落寞,散落一地的仪器布满了灰尘,二楼楼梯口画着三面红旗,写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黑板报依稀可见,挂着校长室木牌的屋子空无一物,走廊尽头的教室被风雨侵入,教师也不见踪影,任凭卧室的门敞开着。四周如此死寂,只有我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山上的傈僳族、怒族搬迁住进了威严的政权大楼,对知子罗的新主人来说,他们只是住进了远比木楞房更宽敞、结实的楼房,过的却还是木楞房里的传统生活方式。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喝酒的杯子永远是脏兮兮的,县府院子里被竹篾搭建的火房、菜园、杂物间和泥泞的小路占据,火塘边煮猪食的妇女面无表情看着我们,她听不懂我们的话,当然,我们也没听懂她在讲什么;这里除了房子稍好些,村民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的知子罗,没有班车,没有邮局、电信公司、银行,回乡定居的退休老人必须去山下的乡镇信用社,才能领取退休金。

消失的碧江县

怒江上空、碧罗雪山腹地一座废弃县城,时光似乎定格在28年前,知子罗,成为中国都市图变之前的最后模板。但这不是一座废城,习惯了以城市为中心主导的人们,需要拨开迷雾,才能了解里面最生动的故事。

它历来是怒江通往内地的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新中国成立后,怒江州府和碧江县府都设在这里。随着怒江边公路的开通,知子罗渐失中心地位。年,怒江州府下迁到六库镇。年,因县城处在巨大滑坡体上,碧江被撤销县制,归并到泸水和福贡两县。县城被拆除一半,成为知子罗村委会,居住着多名农民和城镇退休人员。

拨开云雾,我们看到多年前,远古氐羌系统中的一支乌蛮部落后裔,正越过碧罗雪山,从澜沧江两岸来到怒江上空的知子罗繁衍生息,他们自称“怒苏”,是碧江怒族的起源。更早时期,他们的先辈由中国西北向西南迁徙,大约从隋唐开始,再从四川凉山地区和云南丽江地区逐渐西迁到兰坪澜沧江流域。

知子罗是怒江峡谷早期仅有的几个集市之一。居住在更高处、同为乌蛮部落后裔的傈僳族下来赶集,用傈僳语称赞它“知子罗”,意思是“好地方”。

作为怒江通往内地的重要驿站,它经历过中央和地方政权的多重统治。年,云南地方政府派遣怒俅殖边队进驻这里,设知子罗殖边公署,年改为知子罗行政委员公署,年改设碧江设治局。年碧江和平解放,年成立怒江傈僳族自治区(后改为州),县府、区(州)府都在知子罗。年住军部队的团部也设于此。这里,曾一度是怒江流域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

随着年怒江第一条公路(保山瓦窑-碧江)和年碧(碧江)福(福贡)贡(贡山)公路的通车,知子罗显得孤悬于碧罗雪山之上。它的诸多短板,如地域狭窄、交通不便、蔬菜供应困难等逐渐显露,人马驿道仍然是这里通往内地的主干路之一,居民需要的盐巴、布匹、食物很多还靠马帮运输。

年,怒江州府迁驻山下怒江边的泸水县六库镇,知子罗仍为碧江县府驻地。而数年后日渐显露的滑坡危机,最终改变了碧江与知子罗的命运。

年9月20日至10月6日,碧江连续16天大暴雨,造成60年来最大的洪灾,全县死亡23人,重伤16人,县城北部和南部出现多处滑坡和开裂,最长的达50米,下陷1米多。12月,经省里派出的专业技术人员实地勘察,认为县城不宜再上新建筑。

年,因为有专家指出,知子罗所在的碧江县城处在巨大滑坡体上,几经考虑,撤销了碧江县的编制,并把县城划分到了泸水和福贡两县。县城拆除一半后变为了福贡县匹河怒族乡下面的知子罗村委会。于是“碧江县”这个地名便从中国地图上永远消失了。

28年过去了,那场预测的毁灭性滑坡仍未发生,而昔日繁华的知子罗却成了一座废城。现在,这里居住着多名农民和城镇退休人员。撤县28年,这里很少起新房,人口也只增加了一两百人。

东去连接怒江和澜沧江的其中一条茶马古驿道被野草遮盖,知子罗以东约5公里,古驿道就从这里的岩洞经过,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岩洞里的火与茶马古道的历史一样久,数百年不灭,火塘的灰烬深近2米,路人不需携带火种,把火灰扒开即能引火。现在,村里只生活着几位老人,在此种包谷,放羊,养蜂,冬天才下山与孩子们住在一起。

可以说,知子罗保留了中国都市图变前的最后模板。很多电影公司把这里作为一个怀旧电影电视剧的取景地,可以毫不费力地装饰出那些已经在城里人儿时记忆里的小县城模样。正如当地想把这里打造成“记忆之城”所期望的那样,外地游客和一些在这里工作生活过的人,常不辞劳苦来这里追思怀旧。

不一样的城市记忆就在——————废城知子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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